郁金香——最简单的花

　　郁金香男子

　　有段时间小苔迷上了博客，工作不忙时，便点开一个又一个博客，通过文字了解博主的生活细节、才情气质。

　　那天，经过一串的链接后，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博客，里面有大量的花草图片，拍得美轮美奂。博主说在所有的花中他最爱郁金香，因为这是最有气质的花。小苔很赞同，便将他的博客放到了自己的收藏夹里。

　　下班路过花市，她给自己买了一束郁金香。粉红的蓓蕾，配着细长的茎与宽阔碧绿的叶，的确很有气质。她突然想起周江东曾经说过她是郁金香般的女子，那天她穿着一件粉色旗袍式连衣裙去约会。这样的回忆叠加在这样的现实面前，小苔很自恋也很幸福。

　　只是回到家，她便感到了失落。周江东又不在家，他一直那么忙，回家时身上带着复杂的气息，这让小苔心生疑窦。但她按捺住，买回一钵又一钵的花草，在修枝打叶中修炼如何做到气定神闲。实在难以排解，她便上网，看博客看人家的生活，有一种偷窥的快乐。

　　那个郁金香男子的博客给了她极大的满足，里面主要是他的专业论文，也有三两句个人生活记录。看着看着，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影在江南略带潮湿与雾气的背景中渐渐浮现，她想知道他真实的样子。

　　他在博客上说他要到小苔家附近的大学参加学术研讨会。小苔去那边校园散步，看到图书馆前的红色横幅预祝××会议顺利召开，他参加的就是那个会。酒店管理专业刚好是自己兴趣所在，第二天，小苔请了假去会场旁听身边要么是白发老者要么是巨胖的中年男，他是怎样的？小苔有些忐忑，将一张会议日程拿过来，看到了他的名字，他在下午4点有一场报告。

　　终于等到他出场，一个清瘦男子走上讲台，竟然年轻帅气，他的报告非常有意思。小苔不知是沉醉在他的思想里，还是为他的风采陶醉，她的心芬芳得像刚刚洒过香水。

　　小苔做了一个重大决定，报考他的研究生。工作4年正好到了瓶颈状态，而且他的专业和自己的工作对口。小苔按他博客上的电子信箱写了一封信，告诉了他自己对他博客的关注，以及想考研的愿望。 小苔告诉他，因为他的博客，她和他一样喜欢上了郁金香。犹豫了一会儿，删掉了这一行，而是附上个人简历。他很快回信，为她开列了长长的参考书目。

　　一种痴迷

　　考研是一件痛苦的事，周江东很反对，他说小苔是自找苦吃。

　　当小苔告诉他报考的是南京的大学，他更急了，“武汉这么多大学，你干嘛考那么远。”他盯着她看，恍然大悟，“哦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，想到新的地方有新的开始？”他不笨而且执著。“你别想得美，你考到南京我就把广告公司开到南京去。”小苔苦笑，这也许就是自己当初爱他的原因呢。

　　他们认识7年，同居3年，爱情失去了新鲜感，婚姻又没有正式开始，他再也不对小苔说她是郁金香一般的女子了。动听的话也许给了别人，那是他的自由。小苔想自己对他真的有些厌倦了。这轻微的厌倦感让她不愿意去想与他的未来，脑子里全然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影子，无言地指引着自己的方向。她畅想自己离开周江东到一个陌生城市开始新的生活，想象着在他身边读研时会有怎样的交集。

　　这样的心猿意马，让小苔疑惑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他。仅仅因为一个博客，仅仅见过一面，居然会如此痴迷？而这痴迷，在平静到沉闷的生活里，是如此的具有诱惑力。

　　小苔知道自己其实在自欺欺人，如一只驼鸟把头埋在沙里一样，不愿意也不敢去想他的真实生活。他应该早已有妻有子，只是，如果他没有在博客中写到他们，他们在他的生活中就是不存在的，她近乎赖皮地想。

　　看她考研是认真的，周江东开始准时回家，不再热衷于应酬，身上的复杂气味淡了许多。甚至，他催着小苔去领结婚证，他开始装修买来的新房，家俱也是小苔最喜欢的北欧风情。一年前他们一起逛家俱城时小苔说喜欢，现在，他成套地买下。

　　这曾经是小苔梦想的，但现在，小苔的心乱了。

　　他和他的花

　　考研分数下来了，小苔的总分过了线，问题出在英语上，离录取线不多不少差了一分。小苔很沮丧，周江东既高兴又有些口是心非地说，“如果可以读自费的话，只要你想读，我都可以支持你。”然后又调侃似地说，“老婆的学历高，我也很有面子的。”这一句在小苔听来比较真实。

　　小苔决定到南京去一趟，她想见他，而且，她还想看到他的妻子。虽然她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她是不存在的，但其实内心是在乎的。如果她不够好，如果他不够爱她，自己一定要争取，哪怕是再考一次。小苔发现自己这样真的很无耻，很疯狂，很不可理喻，但是心不由己。 她在电话里告诉他想到南京来。他说不必了，找人没用，分数卡在那儿，竞争太激烈，云云。

　　“没关系，我刚好出差就来看看您。”小苔反而坚定了，她说，“其实我已经来了，就在你们学校门口。”他很惊讶，然后抱歉地说，“对不起，我正在开会。你等一会儿，我让一个学生去接你。” 空旷的校门口，小苔冻得瑟瑟发抖。她穿的衣服不够多，如果他亲自来接，自己也许不致于如此寒冷吧。他的学生来了，带小苔往他的办公室走去。小苔的心砰砰地跳着，终于要见到他了。上次在会上，只是自己看到了他，他并不认识自己。现在，两人之间终于将有真实的接触了。 可他并不在办公室，小苔坐下不久接到他的电话。他说实在很抱歉，本来应该来见她一面请她吃饭的，但他在另一个校区开会，而且晚上就要赶到北京去，实在没有时间。关于考研的事，他说的还是老话，报考的学生太多，而小苔的分数没有优势。明年再努力。

　　“没关系，我只是想来看看您。”小苔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望，最后，出于一份不甘心与好奇心，用礼貌的借口掩饰着，向他要他家的电话号码。“我明年还会接着考您的研究生，到时好向您请教。”他告诉了她家里的电话，对于一个来看自己而自己又不能接待的人，这个小小的要求实在是不忍拒绝的。

　　小苔看到他办公室墙角茶几上，有一盆开得正好的水仙花，洁白的花瓣，金黄的蕊，暗香浮动。为什么不是郁金香呢？小茹有些失落，怀着一丝忐忑之心来拜访他，却见不到，她不甘心。

　　第二天，小苔拨通了他家的电话，他的妻子接的。小苔告诉她，自己是来考研的学生，想到府上来看望老师。她便告诉她地址，天台体育馆附近的一幢居民楼的5楼。

　　来开门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，当她看到小苔怀里的一大束郁金香时，脸上略略有些意外，有些回避。“您不喜欢花吗？”小苔问她。她有些尴尬：“我有花粉过敏症，不能接触任何花朵。”小苔万分意外，自己居然带来这么不受欢迎的礼物。于是，她将花束放在了门外，才换鞋进门。

　　环顾四周，他的家里果然没有一朵花，倒是有几盆观赏植物，他的妻子笑着说：“他是喜欢花的，但只把花放在办公室里，甚至都不放太多，一般只放一两枝。他怕身上带着花粉回家，让我不舒服。”小苔带着涩意笑。博客上的他只是他生活中一个侧面而已，原来自己一点也不懂他，而且刻意屏蔽掉了他的家庭生活，自己真的太一厢情愿太天真了。

　　小苔突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，她向她的妻子谈了自己的考研，以及来拜见他而不遇的经历，就像任何一个虔诚的考研学生一样。她心底将对他的那些暧昧与暗涌，渐渐地澄清、宁静，她觉得很轻松，因为她不再奢望什么。

　　告别时，他的妻子送她出门，让她把那束郁金香带回家。“这么美的花，心意我领了。”她笑着回赠小苔一份礼物。她说是她自己培育的水仙花球，她说：“每年都会把它们养到快开花的时候，让他带到办公室去，这是他最爱的花。”小苔收下了这份礼物。

　　当她抱着那束粉红色的郁金香坐在回武汉的汽车上时，她努力从记忆里抹掉那个她认识他但他却不认识她的男子，还有他的妻子。她说他最爱的是水仙，而不是郁金香。她那么笃定，那么从容。

　　周江东来车站接她，看到那花时一脸诧异地问是谁送的？小苔说，一个女人，你不认识的。

　　简单的花也很美

　　那束粉红色郁金香放在窗台上，成为小苔目光的焦点。

　　一朵朵似莲的菡萏，花瓣紧紧地闭合，不凋谢，但是也不开放。

　　第15天，郁金香的粉红色变成了浅浅的紫红色，花瓣萎缩，不再饱满。

　　第25天，花瓣有些掉了下来，形似鸢尾。绿叶开始变黄，脆弱的黄。

　　小茹想到那个郁金香男子，想自己当初的痴迷。也许，每个人生命中总会有这样一段痴迷，来自于对现状的不满以及对改变的渴望。他刚好在那个时间被自己遇到，于是便迷上了。可这种痴迷不是真爱，真爱应该像他的妻子为他准备的水仙花球茎。而自己的爱，只是一朵盛开的郁金香，只有一个月的花期。小苔自嘲地笑。在爱情的游戏里，一厢情愿的开始多数只能如此结束。

　　不过，小茹并不遗憾也不后悔，在她看来，郁金香是一种简单的花，它是单瓣的，但是并不单薄，从盛开到凋谢，它都是美的，而且，它有一种内敛之美。有的时候，如果你能一厢情愿地爱一次，你便成为了郁金香般的女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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