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人说话 明察秋毫寻死因

　　宁静的夜晚，国道上发生一起连环车祸……汽车司机离奇死去，现场没有目击者……

　　他是怎么死的？是被人打死，还是交通意外死亡？

　　车祸起，幸存司机离奇死亡

　　初冬的一个周末，一弯上弦月斜挂苍穹。月光下，薄雾缥缈，山岭重叠，枫林婆娑，溪水潺潺，夜幕下的粤北山区，美景良辰。晚上10点左右，龙山村的12个村民在邻村喝完喜酒，坐着拖拉机回家。他们一边享受着夜色美景，一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才婚宴上的趣闻。转过前面的那个弯，再上一道不太陡的斜坡，他们就到家了。

　　突然，迎面开来一辆解放牌大卡车，两车避让不及，卡车把拖拉机撞倒在路边。拖拉机上坐着的12个人，被巨大的惯性抛到了冰凉的水田里。卡车司机管志见出了车祸，赶紧下车跳进水田抢救受伤人员，他与村民们一起把掉进田里的受伤人员拉上岸。之后，管志又拦了一辆过路汽车，把受伤人员即时送到医院抢救。

　　管志用手机向当地的交警部门报告了交通事故的情况后，独自留下来保护现场。处理事故的交警赶到现场已是晚上11点了，他们发现解放牌汽车停靠在路边上，却不见管志的踪影，难道管志肇事后逃逸了？

　　交警和村民们四处寻找，后来，在距离现场大约有20米远的地方，发现管志俯卧在一个草堆里，已经死去多时。管志突然死亡，是被村民因汽车肇事后泄愤报复打死的，还是另有原因呢？交警和村民谁也说不清楚。

　　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派出刑侦技术人员赶到现场协助进行勘察。勘察发现，解放牌汽车的车身上，除了有与拖拉机相撞的痕迹外，还有与另外一辆汽车相撞的痕迹；死亡司机的旁边有4颗树，树杆上留有另外一辆汽车擦过的痕迹，这辆肇事车在现场遗留有米黄色的油漆片。交警勘察后认定，这是一起连环交通事故及重大肇事逃逸案件。法医解剖认为，死者的颅脑受伤比较严重，死亡原因为交通事故引起的颅脑外伤，是被另外一辆汽车撞伤后死亡的。

　　但是，第二天下午从家乡赶来的死者家属、管志所在单位的领导以及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，看过现场尸体后却认为，管志是被当地人泄愤报复打死的！因为，管志肇事后人是好好的，而且还是他报的警，在交警到来之前却突然死亡；管志除了头部受伤之外，身上还有多处伤痕，尤其是背部有多处伤痕，如果是被汽车撞伤，不会形成这种伤痕。

　　当地警方认为：死者的确死于交通事故，因为现场和死者身上都有比较严重的汽车擦痕；另外，调查结果表明，当地村民确实没有打过司机。但保险公司对此结论不服，坚持认为当地存在着“地方保护主义”，否则就请找出另一辆肇事车辆来。

　　双方各执一词，案情陷入僵局。从撞人的部位和刮痕的高度，以及现场发现的汽车脱落漆片，经光谱试验分析，肇事汽车是一辆米黄色的轿车。

　　专案组查访了本市的所有汽车修理厂、高速公路收费站，没有发现可疑的车辆。是不是外地车辆干的呢？

　　得来全不费功夫，轿车“现身”

　　正在一筹莫展之际，市交警队郭队长的同学——在广州市交警队工作——在电话闲聊时谈起昨晚遇到惊险一幕：他值班时正遇到一起车祸，4名男子酒后飙车，结果车撞到了墙上，坐在前面的司机和另一名男子当场死亡，另外两人受重伤。好可惜哟，一辆新的米黄色轿车彻底报废。他立即把那两个受伤者送到医院……

　　酒后飙车、米黄色轿车……与粤北撞人后逃逸之车有没有关联呢？郭队长心里咯噔了一下，立即带人赶到广州进行调查。据查，出事的4人都是当地人，由于是酒后开车，加上车速过快，车狠狠地撞在墙上。一名姓黄的17岁的男孩子，除了脑挫伤外，腹部也受了伤，由于记忆力出现一些问题，他想不起来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只知道喝了些酒。另一姓林的伤者神智比较清醒，能记得当时大致情况，当时消夜完后，他和朋友们一起试车，没想到出了车祸。林某说，死去的司机姓赖，24岁，米黄色轿车是赖某新买的。上个周末，他们曾开车到粤北去兜风，赖某酒后炫耀车技，在公路上走大S线路，结果把车刮坏了。当时，他坐在车的后排，车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，他的头被撞得很厉害。至于是否撞到人，林某说他不知道。昨天刚把车修好，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出来试车，哪知又……

　　这辆轿车是不是在粤北肇事的那辆呢？联系到先前保险公司提出的疑点，郭队长来到医科大学法医系求助。

　　死者“说话”，明察秋毫寻死因

　　医科大学的法医学专家陈教授接受了这个案件。到达粤北之后，陈教授先查看了交通肇事勘察记录和尸解报告，然后亲临现场察看。从当地的验尸报告上看，死亡原因是颅脑损伤。颅脑损伤可以造成受伤者迅速死亡，但是，颅脑损伤既可以是交通事故所致，也可能是人为的打击伤引起，或者是两者兼有。如何区分呢？

　　只能做尸体解剖，这情景就像医院里医生在对病人进行手术，只是这里没有氧气瓶、输液架和麻醉机。陈教授镇定自若，从上到下，从外到内，逐件脱去死者衣服，他把死者的衣服平摆在检查台上，仔细查看。他发现，死者左侧的衣服破损明显，而右边几乎完整无缺。接下来，陈教授将死者头颅切开，一番仔细检查后发现，死者的颅脑损伤外轻内重，左侧脑内有明显的颅内血肿，头皮上擦伤和拖拉的痕迹集中在左侧。他又用手术刀将死者的胸部、腹部切开，一点点对死者的心脏、肝、脾、肾、胃等各个器官进行检查。死者身体的擦伤，也是左侧明显，右边只有一点轻微的擦伤。手术刀切开左侧的皮肤至骨膜，发现有很多积血，但右侧皮肤、肌肉是干净的，没发现有积血……

　　尸体解剖发现，死者受到撞击的部位在左侧，以颅脑损伤为主，符合交通事故撞击伤；死者的死亡原因为颅脑外伤。至于死者背部的“伤痕”，则是死后形成的尸斑。

　　诠释死因，以理服人平纠纷

　　对于管志仍是“死于交通事故”的结论，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感到有些失望。陈教授耐心地解释：

　　“死者身上的损伤，在法医学上叫钝器伤。这类损伤常见于交通撞击伤、人为打击伤和高空坠落性损伤。我们先假设死者是被当地村民泄愤报复打死的。如果是这样，死者的身上就会出现不同部位的损伤，而不可能只出现左重右轻的损伤来。因为，每一个意识清楚的人在挨了第一下打击之后，就会立即奔逃，这是人类生存本能所决定的应激反应。在人为打击时，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老老实实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，让别人一个劲儿地往死里打呢？事实上，死者身上的损伤几乎全部集中在左侧，这说明死者在造成这些损伤的时候，根本就没有移动过。”

　　“仅凭死者身上的损伤集中在左侧，就能判断是死于交通事故吗？”保险公司理赔人员对法医鉴定仍有疑虑。

　　“交通撞击伤和高空坠落性损伤很相似，所不同的是造成损伤的原因，一个是由交通车辆撞击形成的，一个是由高空坠落所致。坠落伤的形态和轻重程度同坠落的高度、地面质地、被害人年龄、衣着以及着地方式、部位等因素都有关系。坠落时，躯干表面的损伤只发生在与地面接触的一侧，另一侧无损伤。头部先着地，多出现皮下血肿或挫裂伤，颅骨可形成严重的粉碎性骨折。臀部先着地，由于传导作用，可出现脊椎压缩性骨折和枕骨大孔周围的环状骨折。躯干侧身着地时，在接触地面的一侧，出现广泛性皮下出血、挫裂伤，并常有肋骨骨折和内脏破裂……”

　　“陈教授，您说死者背上的伤痕是尸斑，什么是尸斑呢？”

　　“人死之后，在尸体低下部位皮肤出现的紫红色斑块，称为尸斑。尸斑的形成，是由于人死后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的结果。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，透过皮肤呈现出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，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、条块状，最后逐渐形成片状，即为尸斑。尸斑的分布位置，与尸体的姿势直接相关。管志死后被仰面平放着，尸斑出现在背部、腰部、臀部和四肢的后侧是正常现象。尸斑通常在死亡后2～4小时出现，经过12～14小时发展到最高峰，24～36小时固定下来不再转移，一直持续到尸体腐败。”

　　随后，陈教授又对撞坏的轿车进行了仔细检查，对车上的血痕进行了DNA检测。结果发现其中一处血痕的DNA基因位点与管志的DNA基因位点完全吻合。也就是说，这辆米黄色的轿车曾经撞过管志……

　　在事故原因分析会上，郭队长总结说：“事发那天晚上，拖拉机驾驶员酒后开车，占道行驶，管志在转弯时车速过快，会车时处理欠妥当，致使拖拉机被撞到路边，事故的主要责任在拖拉机一方，管志负次要责任。然而，就在管志在路边等待交警到来的时候，却被酒后驾车的赖某撞倒……”

　　扑朔迷离的连环车祸案终于结案。在郭队长开车送陈教授回广州的路上，陈教授带几分感慨地说：“车祸猛于虎，如今已成为仅次于战争的‘第二杀手’。每一起车祸背后都有一个心酸悲哀的故事，有的造成家破人亡，有的造成终身残疾……真是不能不警惕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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