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别，我无法摆脱的困惑

我今年26岁，大学毕业后，在县政府一个慈善机构工作。生理上，我是一名男性。可我一直在想，人类关于性别的概念究竟是谁确定的？男人和女人的区别，真的是与生俱来不可改变的吗？如果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一种观念，那么长大后我会不会被这种观念所左右，是不是终生无法摆脱呢？

童年就有了成人反应

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，妈妈不愿意再嫁，一直守寡把我拉扯大。因为家里条件好，我又是独子，所以妈妈对我的期望很高。她喜欢我在家里围着她转，或者看看书做作业什么的，基本上不喜欢我和外面的小孩一起玩。

那时马路上没有这么多车，家家户户的小孩全在外面疯跑，尤其像我这么大的男孩，几乎是整天在外面疯玩，妈妈管这叫“野孩子”的生活。当时，我的身体特别虚弱，妈妈一直担心我的身体不够强壮，于是就想尽办法帮我补身体。其实要是现在看来，我根本不是“补”的问题，我缺少的只是那种野孩子般的生活。

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，在我小学毕业升初中的那年，妈妈从一位中草药郎中那里开了一种专门给孩子吃的补药，好像挺贵的，据说小孩子吃了可以增进食欲，身体强壮。妈妈听信了郎中的宣传和建议，就把药买回来了。果然效果非常好，我饭量大了，睡觉香了，人也胖了。于是妈妈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样，让我服用了整整一年。

半年以后，我的下身开始出现一些很特别的反应。我不好意思跟妈妈说，可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。没有办法，我就天天去跑步，每天跑得精疲力竭。每次跑步时，衣服和身体产生摩擦，有时还会有液体流出。每当这个时候，我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。那时我才十三四岁。现在才明白，那哪里是药，很可能就是激素。

喜欢表哥和男同学

再后来我就上高中了，我开始注意我的表哥阿强，他是我大姨妈的独苗苗。

阿强比我大两岁，他爸妈都在深圳那边发展。因为黄冈中学是全国的名校，所以他留下来读高中，住在我家。阿强特别喜欢我，经常带我到处去玩，有时还会说一些我觉得新鲜又深奥的话。对于表哥，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，那份热情不亚于现在的追星族，表哥到哪儿，我一定跟到哪儿。我最喜欢搂着他的感觉。说不上为什么，我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想和他亲近的欲望。那种感觉，不像是一个男孩对另一个男孩，倒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着自己心仪已久的人。

我估计这可能与妈妈对我小时候的教育有关。因为那时候，妈妈一直非常希望有个女儿，但碍于计划生育政策，妈妈不敢再生。好在我和别的小孩比起来，还是比较听话的，而且嘴巴又乖巧。后来，妈妈的失望逐渐被另一种兴趣所代替。她开始像打扮一个女孩那样打扮我，给我穿裙子、梳小辫、抹口红，教育我要文静什么的，这也是她不让我和外面小孩玩的主要原因。这种情况一直贯穿了我整个学前时代，直到我上小学的时候，才不再穿裙子，恢复了男孩的打扮。

几年以后，我和表哥各奔东西上大学了。那些曾经存在的微妙感受，已经变成很久远的事了。大一的时候，班里有一个叫李漾的男生吸引住了我。其实，他是那种挺普通的男孩子，不爱说话。我也不知道那时为什么想和他做朋友。一天下课后，我越想越沉不住气，好像当天晚上如果见不到李漾，不把该说的话说出来，就睡不着觉似的。

晚上10点多钟，我给他写了一封信，然后偷偷跑到李漾的宿舍。看到我，李漾吓了一大跳，一是时间太晚了，二来我们刚分到一个班里，大家彼此并不熟悉。我记得我把信交到他手里说：“李漾，我们结拜做兄弟吧。”李漾的反应特别冷淡，对我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。最后，我还是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。因为他的冷淡，这件事也就放下了。

第一次喜欢女孩

在杨海妹出现之前，我一直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喜欢女孩。

认识杨海妹是在大三那年，当时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，办了一个校报，杨海妹是主笔，我们在一起写写稿子什么的。杨海妹长得好漂亮，尤其是那双眼睛分外迷人。因为她的缘故，在校报编辑部里，我显得比谁都卖力。我们有时在一起谈理想，谈文学，谈未来的社会和生活。杨海妹呢，她一直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当演员或者当个女作家什么的，她的这些话直到现在我都记得。

对她的喜欢，是不知不觉的。她这么漂亮，笑起来的时候，好像雨天可以放晴，好像花蕾就要绽放。我终于鼓起勇气，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她，希望她可以做我的女朋友。谁知她只是礼貌地回送我一张贺卡，说了一些“希望和我永远是朋友”之类的话，拒绝了我。谁都难以想像，当时我有多么失望，对于女孩子的所有美好的憧憬，在那一瞬间熄灭了。那是我第一次真心真意喜欢一个女孩，那种失望，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。

毕业之后，我被分配到家乡县政府的慈善机构工作。自己长大了成熟了，慢慢地掌握了一些知识，这才真的感觉到了痛苦。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喜欢同性的倾向。在政府上班或者到外地出差，经常可以碰到一些十分出色的男性。说实话，有时看到他们，我真的会心动。可是我什么也不敢做，充其量只不过是暗恋而已。追溯以前的经历，我发现自己对男性的喜爱由来已久，从表哥到李漾，虽然年龄不同，但那种感觉相同。这种发现让我有些沮丧。惟一让我感到欣慰的，那就是海妹了。尽管当年她拒绝了我，可是她的存在，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，那就是我还是一个正常的男孩，还能够被异性所吸引。

然而，仅仅是心灵深处对男性的喜爱，就已经让我痛苦不堪。作为一名政府职员，我不敢面对自己，更不敢纵容自己的想法，我活在时时刻刻的警醒之中，随时随地告诫自己：“徐波啊徐波，你不可以这样，千万不可以。那是一个泥潭啊，陷进去，就无法自拔了。”

想做男人不容易

我并不是不喜欢女孩，许多时候我也会被她们的绰约风姿所吸引，但却不是爱。其实追求我的女孩挺多的，我的个子较高，爱穿名牌衣服，斯文而时尚，对女孩子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。

在亲友的帮助下，我和前妻在交往一年后就结了婚。她叫秀莲，当初是她主动追求我的，尽管我特别讨厌主动追求男孩子的女孩，可我还是答应了她。我对她的感情，自己也说不清，有时候我是很喜欢她，有时却不是。

我们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，平时住在一起，也经常做男女之间的那种事，只是没有那种激情而已。有时我告诉她我喜欢男孩子，她根本不相信。参加工作3年多，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有喜欢男性的倾向，一是我没有与任何男孩以那种身份交往过；二来我也不敢承认。我知道，如果承认，等待我的将是什么。

我开始羡慕那些有正常需求的男孩子，他们热爱女性，渴望女性，这是多么美好的情感。而我不行，我喜欢的，永远是不可以的，甚至连说说都不敢。我曾经有过一个非常喜欢的男孩，可是他不知道我对他的爱慕，我也把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埋藏在心底。多年来，我曾经无数次被这种痛苦所折磨，可是面对一次次的情感侵袭，我又不知道该怎样解脱。

有时活着活着，就觉得活出了两个自己。这种错位的感觉，别人根本无法体会。我也想简简单单地爱上一回，爱一个像秀莲那样可爱的姑娘，就像以前对杨海妹那样。可是，那种感情如今再也难以找到。

穿裙子惹出了大麻烦

上个月的一天，妻子不在家时，我以为一个人在家里穿裙子谁也不知道，就穿上了妻的裙子。没想到竟然被人从对面楼上拍了照片。那人要我花钱买这些照片，不然就要把照片寄到县长那儿去。我害怕丢了工作，就只好去买照片。花了很多钱，照片还没买完。我晓得那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。我这个令别人尴尬也令自己尴尬的小小欲望，虽然没有伤害任何人，却给我自己带来巨大的伤害：那段日子，我差点被逼疯，各种关于我的谣言成了人们的谈资，我简直抬不起头，就连单位的那些同事，见了我都要吐唾沫。妻子忍受不了压力跟我离婚了。

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，扪心自问：我到底做了什么该落得这样的下场？我不偷不抢，不杀人不放火，不做任何违法的事，在单位我不惹任何人，在社会上我不伤害任何人，为什么这些人要跟我过不去呢？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呢？就因为我有一点与众不同的爱好？那段时间，我真的想自杀。

当我准备和老同学李漾诀别的时候，李漾在手机里突然问我：“徐波，你猜谁坐在我身边了？”我猜不出，也没有心思去猜。他笑着告诉我说是杨海妹。那一瞬间，我仿佛又看到了大学时代的我，因为一个天使般的女孩突然又将出现在我的面前。我一阵欣喜，于是放弃了自杀的念头。

毕业后3年多，我不知道她的消息。她好吗？她现在是什么样？我在心里一遍遍问着自己，那种忐忑和期待，把我自己都吓倒了。杨海妹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，她说她既没有当演员，也没有当作家，只在一家合资企业里做文员。她还说，我的事李漾早就告诉她了，她说她理解我，男人穿件裙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事。她叫我好好活着！

她还记得我！我在电话里哭了，我真的好想她。她可能永远不知道，她对于我是何等的重要。她甜美的样子，永远像一道光，在我心里闪闪地亮着。只有想起她来，我才知道自己是个男人，我才知道什么是生活。

为了她，我决定好好活着。此时此刻，我多么想有个心理医生帮帮我，帮我走出性别的困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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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家点评

这是一位双性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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