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：家暴男人的忏悔书

　　倾诉人：仕新，36岁，男，自由职业

　　仕新提前1个多小时来到我们谈话的钱塘茶人。街市上的霓虹灯已开始闪烁。透过落地窗玻璃，我看到仕新满是愁容地坐在茶桌前，看上去有些瘦小的他微低着头，手里摆弄着什么小东西，神态倒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。服务生引领我穿过厅堂向他走去，他赶忙起身向我问候，憔悴的脸上掠过谦恭的浅笑。几句寒暄过后，他拿出一张上月的 “红尘”版，泪竟潸然而下。他的故事先从这张报纸谈起。

　　那个做了傻事的男人是我

　　当我惴惴不安地把她带到我那穷困的、几乎徒墙四壁的家时，她一点没有表现出惊讶或嫌弃之意。从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去找我，我们用自己相处的方式诠释着我们对爱情的理解。

　　不久前，一位朋友告诉我：彭城晚报上“倾诉”上的一篇文章讲的好像是我和阿雯的故事。我心一惊，阿雯？我的妻子，因为我一时糊涂做了傻事，她生气离我而去已数十日。谁还能将我们的故事上报呢？我赶紧找来了这张报纸，迫不急待在灯下细读，这一读不禁让我吃惊。故事的脉落的确是我和阿雯之间发生的，可是有许多处走了样，开始我的确很生气，静心想来也不应该如此，也怨不得阿雯，我毕竟在很多方面有负于她！但是我永远忘不了她对我的恩惠。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相遇相恋的日子。

　　我从小生长在农村，19岁那年的隆冬时节，我认识了阿雯，18岁的阿雯长相不是多么出类拔萃，但十分的可爱，笑声特别好听。随着交往的增多，我对她渐生怜惜之心，多多少少对她有了份无言的牵挂，她出现在什么地方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她扯了去。独处时我耳边不时会荡起她的笑声，常常祈盼着每天再遇着她，那时我已经爱上了她。但是我是一个很内向的人，羞于启齿向阿雯表达我的心迹。

　　正当我苦于如何向她表达时，意外地收到了她的一封信。信不长，语言也很委婉，大约就是说如果我不嫌弃她，她愿意和我做朋友。我喜出望外，对她充满了感激。

　　于是我们开始了恋爱。更让我感激的是，当我惴惴不安地把她带到我那穷困的家里，面对几乎徒墙四壁的家，她一点没有表现出惊讶或嫌弃之意。从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去找我，我们用自己相处的方式诠释着我们对爱情的理解。那个时候，我们几乎每天都相约。在我们认识了2、3个月的时候，阿雯提出要到对方的家里去看看，按我们那里的风俗确定了恋爱关系，我们应该去见见双方的家长，并且中间还要有保媒的人。如果双方没有意见这一门亲事就可以定下来，于是，我们自己找了媒人，阿雯的爸妈在媒人家见了我，他们虽然对我不十分满意，但最终还是接受我了。我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，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交往了。

　　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我们交往没有多久，她亲手为我织的一条雪白的围巾。很多日子我舍不得戴，把围巾珍藏了起来，有时拿出来看一看。我知道那条围巾针针线线都织进了她对我的爱。

　　阿雯把对我的爱挂满了我们的小屋

　　我因事在外地，很长时间回不了家。她带着孩子，叠了好多千纸鹤，挂满了我们的房间，直到我回家，那些可爱的小家伙还飘荡在我窝居的每一个角落。

　　1993年的春节过后不久，我们牵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。原来我们家里准备将新房安排在堂屋，懂事的阿雯硬是不同意，她说那原本是奶奶住的，她年龄大了，更应该住朝阳的房子，我们还年轻，艰苦些没关系，坚持将我们的洞房搬到了小厢房。她在做姑娘时妈妈家的生活是富裕的，到了我们家不但不嫌弃还主动和我同甘共苦，我心底盈满了对她的感激。有一次，我奶奶病了，她把奶奶抱到平板车上，不顾路途遥远拉着奶奶去看病，待我和我爸爸赶到，奶奶已经转危为安了。左邻右舍都羡慕我们家娶了一房贤惠的媳妇。

　　随着儿子的呱呱落地，我们这个家更增添了喜庆和欢乐。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去世了，阿雯月子里需要人照顾，奶奶嫌我粗手笨脚，不顾自己年事已高日夜守在阿雯床前侍候着。奶奶不但不觉得苦，还整日乐呵呵地，因为她心里太满意、太喜爱这个孙媳妇了。

　　1995年我得了病，不明原因的总是嗜睡，终日无精打采。在我们家的小诊所看了也不见好。阿雯那一段时间难受的茶饭不思，向亲戚朋友借了钱带我到徐州的大医院检查，还给我买了好多营养品，她却一口也舍不得吃，还说她不喜欢吃这些东西。

　　1997年，我因事在外地，很长时间回不了家。她带着孩子，叠了好多千纸鹤，挂满了我们的房间，以她的方式表示了对我极度的思念。直到我回家，那些可爱的小家伙还飘荡在我窝居的每一个角落。${FDPageBreak}
　　害怕失去她，我竭力阻止她去徐州发展

　　看着她拉着旅行箱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，我一时失去了理智，拿起身边的东西就扑向她，她毫无准备，她被我打伤了……

　　为了改善我们的生活，几年前，由本村人推荐，阿雯去了徐州的一家公司工作。去之前我就竭力反对，也就是自那时起，我们的关系开始紧张起来。我心眼小，自私地想，她出去工作了，眼界开阔了，一定会嫌弃我们这个家的。深怕失去她，我就竭尽阻挠之能事，但仍然没有挡住她的脚步，她终于还是去了那家公司。

　　在那里工作很辛苦，压力也大，她的性格又好争强好胜，因而在工作中常常透支体力。回到家怕我生气还硬撑着做家务。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，但我不会表达。仍然因为去公司的事和她争执不休。但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，我主动承担了一些家务。凭心而论，阿雯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人，什么事情不做便罢，一旦接手她总是千方百计要去做得更好，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。在那家公司更是如此，由于她不懈地努力，业绩不断攀升。仅仅两年她就得到了提升。这期间她常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，虽然我不乐意，压抑着心中的不满，但还是给她端上了可口的饭菜，也为她做做放松按摩。因为我太爱她了，对她的心疼远远超出了我心中的愤懑。

　　2004年，公司为了加强她的业务能力，派她去外地参加一个培训班。当时还有一个女同事和她一起去，她的那位同事到我们家约阿雯，我不顾情面硬是不让阿雯去，她理也不理我着急地去赶车。我怎样阻止都没有用，看着她拉着旅行箱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，我一时失去了理智，拿起身边的东西就扑向她，她毫无准备，她被我打伤了，而且伤势严重。

　　培训班没有去成，我的目的达到了。却不知，这一错，酿下了感情失和的苦果。她痛苦不堪地去了她娘家疗伤。听说，那期间，她常常夜里噩梦连连，都是梦见我恶煞一样扑向她。自从阿雯去她母亲家后，我也后悔自己的所为，日夜反思自己，恨自己不该如此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。过了好一段时间，觉得她的伤势应该痊愈了，就鼓起勇气去她娘家负荆请罪。经过一番努力，通情达理的他们一家人还是劝她跟我回家了。出门前，我还向她写了保证书。那一刻，我也确实下了决心再也不打她，不去伤害阿雯，有话好好说。

　　阿雯，于你，我罪不可赦

　　我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，终于没有勇气走进病房、站到阿雯的面前说声“对不起”。回到家里，我就把她的照片贴在冰箱上在柜子上，贴在房间的每一处……

　　没想到几年后，我再一次丧失理智对她大打出手，彻底伤透了她。

　　这事还得从头说起。我不知从啥时迷恋上了网络，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外地的女网友小林。在虚拟的世界里一来二去，我们竟难舍难分起来，对小林的好感与日俱增。

　　几个月前，趁啊雯不在家，我竟然将小林约到家里会面，鬼使神差地还让她在家里住了两天。

　　果然，小林离开没多久，阿雯回家发现了小林遗忘在家里的衣物。当即打电话质问我，我自觉心亏支支吾吾搪塞了她几句，晚上不敢回家，在外面躲了两天。当我回到家时，看到阿雯在院子里烧小林的衣物和我们的被褥。我有些吃惊，但我自己做错了事，没有资格和勇气去阻止，也不敢去阻止，就蹲在院子里看着那堆慢慢燃烧的我的“逆行”……

　　可是当我看到她打电话让人来东西，我觉得她是要永远离开我了，我不想没有她，心里一急就忘记了自己的保证，再一次举起了铁锨向她挥去……她因此住进了医院，而我也被公安局拘留。我后悔莫及，想：出来一定到她的病榻前认错。但是我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，终于没有勇气走进病房、站到阿雯的面前说声“对不起”。回到家里，我就把她的照片贴在冰箱上柜子上、贴在房间的每一处，她已经离开我几十天了，我们风风雨雨十几年，什么时候分别过这么久(这时，仕新抑制不住的泪水再一次涌出)。

　　现在，天气渐渐的冷了，想想有阿雯的日子，她早已将我过冬的衣物和暖和的被褥准备好了，可是现在，每个冬夜我只能蜷缩在一条毛巾被下。我每天都在心里谴责自己！我深知道，我伤的不是阿雯的身体，而是她的心。对于她，我是罪不可赦！

　　我和仕新走出茶楼。看着他孤单的身影渐渐远去，想起了不久前也是这样看着阿雯慢慢消失在夜的尽头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
　　我想，假如仕新真的能悔改，彻底告别昨天，阿雯是否可以考虑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呢？真心希望他们风雨过后，能见到绚丽的彩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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