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在高原的爱情

2006-11-09 16:32:52 来源：家庭医生在线论坛作者：陈素转载

　　有人说如今是个物质化的时代，爱情也多少染上了金子的色彩，择夫择妻，感情不再是最重要的准则。在如今这个难见蓝天的时代，西藏在许多人心中成了最后的净土。眩目的阳光、撼人的虔诚，似乎正可涤荡现代人的心灵。恰巧，我在西藏听到了一段如雪山一般圣洁的爱情故事。
下面就讲给你听。
姑娘是广州一家很不错的公司的文秘，漂亮、能干、有才学。１９９８年夏天，她利用年假来到了梦寐以求的西藏旅游散心。她住进了拉萨一家在自助旅行者中很出名的八朗学旅店。她被西藏特有的高原风光与淳朴民风深深地打动了。每天早晨，当第一缕阳光光临日光城，姑娘便融入八角街里或缓慢或匆忙的脚步中，与年年月月如一日的转经人一起，踏上象征轮回的圆圈。当太阳落山，她又会静静地坐下，看大昭寺门口磕长头的藏民，听寺里喇嘛的辩经，嗅淡淡的酥油香。拉萨的每个角落，姑娘都已经深深地爱上了。
姑娘住进八朗学的第一天，就发现了旁边一家小巧而精美的藏饰店，那里面出售各式各样的藏族饰品，店主是一位年轻的藏族男子。第一次走进这店的时候，姑娘被小店充满民族特色的布置和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吸引住了。以后的日子里，她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看。当一年之后，姑娘幸福地回想这一切的时候，她明白，其实最吸引她的是店主人那炽热的目光。
在拉萨，经商的藏族人已经很多了，这店主人便是其中一个。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，能干又聪明。拉萨越来越红火的旅游业，使小店的生意也蒸蒸日上。但它的主人绝不是惟利是图的商人，店里的各种小东西都货真价实，藏族勤劳的手工艺人装扮着自己，也装扮着整个大地。那天，正是午后，是拉萨城白日里最安静的时刻，店里没有顾客，他也有点打盹儿，朦胧之间，门打开了，走进来一位汉族姑娘，她好奇地打量这个小店，眼里露出无限的惊奇与欣喜。她有白白的皮肤，直直的长发，弯弯的笑眼，那眼睛里充满了生命的光彩，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阵涟漪。姑娘四处看着，时而冲店主点头笑一下，不过一直没说话。
终于，她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串项链对主人说：“这个，拿下来，看看？戴一戴？”边说边做手势，认真而努力。男子禁不住笑了，多么善良的姑娘啊，她首先是假定你不会说普通话，不像大部分游客才不想你懂不懂汉语呢，劈头盖脸就是一大串。他用流利的汉语笑着回答说：“这是用蓝松石做成的项链，由大到小一共九块蓝松石，金属部分是银片，你拿下来看看吧。”姑娘惊异，又笑了：“你汉语说得这么好。”男子也笑了：“你戴上试试看吧，没关系。”“真的没关系？我可听说在拉萨买东西要小心，试了就必须买。”“哪有这回事？藏民绝不会这样。”男子严肃了。“开玩笑，开玩笑，别生气呀！”姑娘已经把项链戴上了，“好看吗？”就这样，男子为姑娘一一介绍店里饰品的材料以及所代表的民族意义。突然，姑娘觉得有点头晕：“可能有高原反应了。”“你是今天刚到西藏的吗？”“嗯。”“飞机？”“嗯。”男子有些生气了：“刚到西藏，而且坐飞机，一下子海拔升到４０００米，你应该在旅馆里休息，怎么第一天就到处乱跑呢？”“我刚才感觉挺好的呀。”“你住哪里呢？”“旁边的八朗学。”“那……我送你过去吧。”“不用了，没几步路，我自己可以。”
第二天，男子心里一直惴惴不安，一种隐隐的渴望焦灼着他，他渴望那门可以像昨天那样“吱呀”一声，闪进来那个善良、可爱的姑娘。傍晚，姑娘果真来了，依旧活泼、爱笑，高原反应症状全无。男子也格外高兴，还端来了酥油茶。从此，几乎每天，姑娘都要来小店里坐坐，与男子聊天，谈姑娘在拉萨的见闻，谈她今天都去了哪儿。他也给她讲各种传说故事，讲佛祖，讲班禅，讲藏族的各种民俗。两人都觉得这种关系既轻松又甜蜜。有一次，姑娘离开的时候，把手套落在了店里。男子很想把它送回去，虽然他只知道她住在八朗学，并不知具体的房间，但由于长期的比邻关系，他可以很轻松地从旅店那儿打听出来。可他还是犹豫来踌躇去，因为姑娘第二天还会来的，她就可以拿回手套，自己送去是不是显得太……男子思来想去，最终还是姑娘在第二天自己来拿回去了。
转眼，姑娘已在拉萨待了５天，接下来她要去定日，珠峰大本营，去看看世界最高峰——珠穆朗玛峰的倩影，大概要１０天以后才能回来。男子数着日子等啊等，第１０天，他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姑娘的回来，可她没来。第１１天，没来。第１２天，还是没来。第１３天，男子实在等不下去了，难道还没回来吗？不会出什么事吧？他跑到八朗学去打听，得知姑娘第１１天就回来了，之后一直没出去，好像生病了，同屋的女孩来拿过几次药。
男子上楼，敲开了姑娘的门。姑娘躺在床上，脸由于发烧而红彤彤的。抬眼看见他，姑娘的眼里一下子溢满了泪水，男子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怜爱和痛惜之情。她告诉他，在从定日回拉萨的长途汽车上，她旁边的窗子关不严，一直透风，加上旅途疲劳，所以感冒了，挺严重的，一直发烧。回到拉萨，吃了药，也去医院打了针，可是还没好。所有的人都知道，在高原感冒意味着什么，它可以引发肺水肿，以至脑水肿，甚至导致死亡。姑娘此时感觉自己是那么地无依，男子的看望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动。“明天是哲蚌寺一年一度盛大的晒佛节。”他告诉她。“我知道，可是多可惜，我恐怕去不了了。”“不，去看晒佛可以帮助人消灾解难，你去看，病一定会好的，我陪你去，佛祖会保佑你的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，两人打车到哲蚌寺。山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，成群的游客和喇嘛在往山上爬，因为晒佛是由喇嘛从山上铺展开一张巨大的唐卡，由众多喇嘛支撑，非常宏伟。此时，晒佛还没有开始，车只能开到山脚下，姑娘和男子开始往上爬。姑娘的身体还是非常虚弱，男子扶着她一步步向上走。“我是汉族人，没有信仰的，佛祖也会保佑我吗？”姑娘喘着气问。“会的，佛祖帮助每一个弱小的人，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。”“我在心里祈祷？”“对，我们在心里祈祷。”两人每走一会儿就得歇上一阵儿，后来休息的间隔越来越短，姑娘坚持不住了：“我不行了，走不动了，就在这儿吧。”姑娘的腿已经虚弱得站不住了。“没关系，来，我背你。”姑娘吃惊地看着他，迎来的是男子坚毅的目光。“来吧。”男子转过去弯下腰，姑娘顺从地俯下身去。多么宽阔、雄壮有力的背啊，像结实、温柔的大地。她伏在他的背上，勾住他的脖颈，心里感到无限温暖，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安全、最温暖的地方。她的鼻子酸了，一颗眼泪落下来，正滴在男子的脖子上，凉凉的，他感觉它滑落，滑落，但他没有说话。
终于，他们到达了山顶，卷着的巨幅唐卡被一点点展开，无数的喇嘛传承着，擎举着，整个场面万声雷动，震人心魄。福佑众生的佛祖一点点展露真身，光芒四射，照亮了天边的彩云，福化着众生的心灵。姑娘偎依在他身旁，沐浴在佛光里。
也许真的是佛祖保佑，回来后，姑娘就开始退烧了。过了两天，她的病已经全好了，然而她也该离开这里，返回广州了。假期早已结束，若不是病耽误着。
“留下来吧！”男子在沉默、踌躇、局促了很久以后终于开口说，“留下来，不走了，跟我在一起。你是这样喜欢拉萨……啊，我能干，我们可以再开一家店……我决不会让你吃苦的，我会让你过得好，给你幸福……”姑娘依旧没说话，却静静地流泪，也不擦，直到泪流满面。“我知道这对你太难了，你的家在广州，父母、工作都在那里，——你留在这里就要舍弃所有的事业、前途，舍弃舒适可心的生活……我让你留下来，也许我无法给你你已有的这些，但我会让你拥有更多、更宝贵的东西……别走了，我爱你。”这些话男子都是断断续续地说出，他是多么想让姑娘知道自己一颗炽热的心，却又拙于言辞。
姑娘哑着嗓子说：“我明白你的心，你也应该能够体会出我的心。这些日子，我是真的不想走了，可是——”她说不下去了，“等我半年吧，如果半年内我没有回来……我祝你幸福。”
男子守着希望，又怀抱着绝望，度过一个又一个日落日出。他常想爱情的力量够不够伟大，大到可以突破重重阻力，把一个人从她熟悉的环境里拉出来，送到陌生的高原。答案在他心里时而肯定时而否定。他时常想起那滴眼泪的冰凉感觉，便自信她会回来；他又时常现实起来，爱情是脆弱的，２０天的相处能抵得过什么呢？美好的回忆罢了，过去就过去了，各自依旧回到各自原来的生活，不是任何两条生命线都可以相交的。
然而，亲爱的读者们，我们讲这个故事的时候，答案已经揭晓了。依旧是灿烂而安静的午后，那小店的门“吱呀”一声，便闪进来一个俏丽的姑娘，她手里提着一个大皮箱，脸上是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。姑娘辞了工作，说服了父母，带了积蓄来找那个背她上山看晒佛的男人了。
我从遥远的地方来
因为热爱高原稀薄的空气
湛蓝的天
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有我的爱人
我的心在别的地方无法忍耐
这是拉萨一家叫“驴吧”（“驴”与旅游的“旅”音近，在网上，旅游发烧友常称自己是驴子）的酒吧门前的招牌上写的几句话。这家店的主人是谁，不用我说，你已经猜到了吧？